艾萨克·阿西莫夫 ISAAC ASIMOV 短篇小说《 莎莉 》SALLY 中文文本 人工智能 AI

Isaac Asimov

阿西莫夫 Asimov – 人工智能 AI

艾萨克·阿西莫夫
Isaac Asimov
《 莎莉 》
 Sally 

(1953年)

 

人工智能 AI

短篇小说 – 科幻小说
中文翻译 – 中文文本

美国文学 US

 

艾萨克·阿西莫夫(Isaac Asimov)1953年发表的短篇小说 《 莎莉 》 (Sally)已经涉及到了自动驾驶汽车和人工智能这一当今热门话题。

莎莉 (Sally)是一辆智能汽车,具有自我意识和独特的个性。她与其他汽车一起被安置在一个看似养老院的地方,由Jack管理。Jack收到了来自商人Gellhorn的提议,希望购买这些汽车的“大脑”,因为它们已经成为了他的朋友……”

这个故事的独特之处在于将汽车视为真正的人物,因此它们拥有不同的个性和独特的性格。

 

 

以下是 艾萨克·阿西莫夫ISaac Asimov《 莎莉 》( Sally )的故事中文译本

艾萨克·阿西莫夫Isaac Asimov《 莎莉 》( Sally )的故事的原始英文版本可以在yeyebook上找到,点击这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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良好的阅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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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萨克·阿西莫夫
Isaac Asimov

《 莎莉 》
 Sally 

 

人工智能 AI

中文翻译 – 中文文本

短篇小说 – 科幻小说

 

           莎莉沿着湖边的车道过来,我向她挥挥手,喊着她的名字。每次看到莎莉我都很开心——他们每个我都喜欢,你了解吧,但莎莉是他们之中最漂亮的,这点百分之百毫无疑问。

当我向她挥手时,她的动作加快了些。但丝毫没有不庄重,她从来不会那样。她只是稍微加快速度,刚好足以表示她也高兴见到我。

我转向站在我身旁的男子,向他介绍:“那是莎莉。”

他对我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。

刚才赫斯特太太带他进来的时候说:“这位是吉尔宏先生,杰可。你一定记得他给你写过信,要求跟你见个面吧?”

那只是礼貌话,真的。在这座农庄里,我有上百万件事要管,哪有时间浪费在处理邮件上?所以我才把赫斯特太太请来。她住得很近;她很会处理那些愚蠢的信件,从来不必问我;最重要的是,她喜欢莎莉与她的同伴,这点有些人是办不到的。

 

“很高兴见到你,吉尔宏先生。”我说。

“拉蒙.J.吉尔宏。”他一面自我介绍,一面向我伸出手,我握了一下便松开。

这家伙块头颇大,比我高半个头,身材也比我壮。他大约只有我的一半年纪,三十多岁吧。一头中分的黑发用发蜡梳得光滑服帖,另外还有两撇小胡子,修剪得非常整齐。他耳朵下方的颚骨特别宽大,使他看来好像患了轻微的腮腺炎。在视讯节目中,这种长相是扮演反派的不二人选,但人不可貌相,所以我特意假设他是好人,但事后才证明视讯节目不会永远是错的。

“我是杰柯布.佛克斯,”我说,“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他咧嘴一笑,嘴巴张得又大又开,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齿。“我想问你一些关于这座农庄的事,只要你不介意。”

我听见莎莉来到身后,便伸出一只手。她刚好蹭过去,身上的挡泥板那种坚硬以及光滑瓷漆的感觉,使我的手掌感到一阵温暖。

“好一辆自动汽车。”吉尔宏说。

那是另一种称呼。莎莉是二〇四五年出厂的敞篷车,拥有汉尼斯一卡勒顿正电子发动机,以及一副阿美特底盘。在我见过的所有车型中,要属她的线条最匀称、最精致,无与伦比。近五年来,她一直是我的最爱,我将所有能梦想到的都装在她身上了。这些年,从来没有任何人握过她的方向盘。

 

一次也没有。

“莎莉,”我一面说,一面轻拍她,“这是吉尔宏先生。”

莎莉汽缸的隆隆声上扬了些,我乘机仔细听听有没有任何爆响。最近,我几乎听到每辆车都出现发动机爆响,更换汽油也不见丝毫改进。还好这一回莎莉的运转跟她的喷漆一样平滑。

“你的车个个都有名字吗?”吉尔宏问。

听口气,这家伙是被逗乐了,不过赫斯特太太可不喜欢这种像是开农庄玩笑的调调。她提高嗓门:“当然。这些车子都有真正的人格,对不对,杰可?轿车全部是男性,而敞篷车都是女性。”

吉尔宏再度露出微笑。“你让它们分别住不同的车库吗,夫人?”

赫斯特太太狠狠瞪他一眼。

吉尔宏转向我:“不知道能否跟你单独谈谈?佛克斯先生。”

“这要看情形,”我说,“你是记者吗?”

“不,先生,我是个代理商。我们的任何谈话都不会发表,我向你保证我非常尊重隐私权。”

“我们沿着车道走几步吧。那里有张长椅,我们可以坐下来。”

我和吉尔宏开始向前走。赫斯特太太去忙她的事,莎莉则在我们身后亦步亦趋。

我说:“你不介意莎莉跟我们一起吧?”

“一点也不。她不会学我们讲话,对吧?”这家伙为自己的笑话大笑几声,又伸出手来,抚摸莎莉的格板。

莎莉马上快转发动机,吉尔宏赶紧抽回手。

“她不习惯陌生人。”我解释道。

 

我们在大橡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来,隔着小湖,可以看到农庄里那条私家高速车道。现在是一天中较暖和的时辰,车子们纷纷出来活动,至少有三十辆,颇有排山倒海之势。即使在这个距离,我也能看见杰瑞米亚正在玩他的老把戏——鬼鬼祟祟跟在某辆老成持重的型号后面,然后猛然加速,呼啸而过,还故意将刹车踩得吱吱响。两个星期以前,他把老安谷斯整个挤出柏油路,为了惩罚他,我把他的发动机关掉两天。

不过,这样做恐怕毫无效果,而且看来似乎没有任何解决之道。因为杰瑞米亚是一辆跑车,这种车子简直性急得可怕。

“好啦,吉尔宏先生,”我说,“你能不能告诉我,为什么要打听这些?”

这家伙只是一面四下张望,一面说:“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,佛克斯先生。”

“叫我杰可吧,大家都这么叫。”

“好吧,杰可。你这里总共有几辆车?”

“五十一辆。我们每年会增加一两辆,有一年我们一口气收进五辆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辆寿终正寝,全部处于最佳运转状态。我们甚至有辆还能行驶的一五年MM型,那是最早的一批自动车,是这里的第一件收藏。”

就是老马修,他现在每天大多待在车库,话说回来,他可是所有正电子发动机车辆的老祖父。曾有一段时间,只有瞎眼的老兵、下身瘫痪的病患以及国家大员,才驾驶自动车。但我老板山姆生?哈里基有钱得很,买得起。那个时候,我是为他开车的司机。

 

想到这些令我感到自己真是老了。还记得世上没有一辆自动车的时代,当时哪辆汽车会有够聪明的脑子,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?我驾驶的是死气沉沉的机器,每分钟都需要有人将手放在驾驶盘上。每年累计下来,像这样的机器总会杀死好几万人。

自动车改变了这个局面。不用说,正电子脑能做出远比人脑迅速的反应,从此人们不需要再握住驾驶盘。你只要跳上车,敲下你的目的地,让它自己走就行了。

现在我们将这视为理所当然。不过我还记得,当第一批规定出炉,强迫那些老旧机器离开公路,只准自动车上路时是什么情形。天啊,那真是乱。大家以各种字眼咒骂这个规定,连“法西斯主义”都用上了。可是这规定让公路清爽了,制止了杀戮,也使更多的人能以新方式做更便捷的旅行。

当然,自动车比手动车贵上十倍甚至百倍,没有多少人负担得起一辆私家自动车。于是,汽车工业开始专门生产自动巴士。这样一来,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某家客运公司,让一辆自动巴士几分钟内来到你家门口,将你载到你想去的地方。通常,你得跟与你同路的人共乘一辆,但这有什么不对吗?

不过,我老板山姆生.哈里基还是买了一辆私家自动车。车子一送来,我马上去找他。当时,那辆车对我而言还不是马修。我不知道它有一天会成为农庄的元老,我只知道它即将抢走我的饭碗,所以我恨它。

 

我说:“你再也不需要我了,哈里基先生?”

他说:“你紧张个什么劲,杰可?难道你认为我会把性命交给这样一个新奇玩意吗?你给我坐在驾驶座上。”

我说:“但它是全自动的,哈里基先生。它会扫瞄道路,对障碍物、行人和别的车子做出正确反应,而且还记得走过的路线。”

“他们是这样说,是这样说。但就算如此,你还是给我坐在方向盘后面,以防任何意外。”

说来也真好笑,人怎么会爱上一辆车?我前一刻还在恨它,下一刻就改口称它马修;从此,将它保养得光亮如新、精神抖擞,花了我所有的时间。自动车的正电子脑若想保持在最佳状态,就得始终控制住车底盘,这意味着得随时保持油箱满载,好让发动机日夜都能不停慢转。一阵子后,我便能根据发动机的声音,判断出马修感受如何。

 

哈里基也渐渐喜欢上马修,不过与我的方式不同。他没有其他喜爱的对象——三任妻子离的离,死的死,而五名子女与三个孙辈都比他早逝。因此当他去世时将他的属地变更为“退休汽车农庄”,由我负责管理,而马修则成为众多高贵成员中的第一位,这行径或许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。结果这工作成为我生命的全部。

我一直没结婚;我要是结了婚,就无法全心全意伺候这些自动车。报社认为这件事很有趣,可是不久之后,他们就不再取笑了。

有些事是你不能取笑的——或许你一直买不起自动车,或许你一辈子都买不起,可是相信我,你一定会爱上他们。他们工作努力,而且有情有义。除非是没有心肠的人,才会虐待自动车,或是忍心看他们遭人虐待。

因此,当某人拥有一辆自动车一段时日后,假如他无法信赖继承人会好好照顾它,便会安排在死后将这辆车留给本农庄。

 

我把这点对吉尔宏解释了一遍。

他说:“五十一辆车!这代表好大一笔钱。”

“每辆自动车至少五万,这是刚出厂时的价钱。”我说,“现在他们可是身价倍增,我为他们做了许多事。”

“经营这个农庄必定需要很多钱。”

“这点你说对了。本农庄是个非营利机构,这为我们减除了税务负担。另外,当然,新来的自动车通常都附有信托基金。话说回来,花费始终在增长。我得维持这地方的景观;我一直在铺新的柏油路,还需要修护那些旧路;还有汽油、机油、维修,以及新的配件。加起来就不得了。”

“你在这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?”

“当然,吉尔宏先生,三十三年了。”

“你自己似乎没得到多少好处。”

“没有吗?你这么说真令我惊讶,吉尔宏先生。我拥有莎莉和其他五十辆车,你看看她。”

 

我咧嘴微笑,我实在忍不住。莎莉是这么干净,看了简直叫人心疼。一定是有只昆虫死在她的挡风玻璃上,或是上面落了太多尘土,所以她即将展开工作。一根小管子伸出来,在玻璃上喷了些清洁剂。它很快涂满了矽质薄膜,两把雨刷随即就位,在挡风玻璃上来回刷动,将水刷入细小的水槽,让它慢慢滴落地面,没一滴脏水落到她光可鉴人的苹果绿车盖上。然后,雨刷与清洁剂喷管迅速回到原位,消失无踪。

吉尔宏说:“我从来没见过自动车这样做。”

“想必没有,”我说,“那是我特别为我们的车子装设的。他们很爱干净,老是擦洗自己的玻璃,他们喜欢这样做。我甚至帮莎莉装上打蜡喷嘴,她每晚都会帮自己打蜡,打磨得浑身上下都亮得能照出你的面孔,甚至还能让你用来当镜子刮脸。如果我能再搞点钱,我会为其他女孩都装上这种设备,敞篷车是非常爱虚荣的。”

“有搞钱的办法,只要你有兴趣听。”

“当然有兴趣。怎么做?”

“这还不明显吗,杰可?你自己说的,你的任何一辆车都至少值五万,可是依现在行情来看,我打赌那些车的价值大部分都高达六位数。”

 

“所以呢?”

“有没有想过卖掉几辆?”

我摇摇头:“我猜你还不了解,吉尔宏先生,我不能卖掉任何一辆车。他们属于这个农庄,并不是我的财产。”

“那些钱会是农庄的收入。”

“本农庄的法人文件上注明这些车辆受到永久照料,不能出售。”

“那么,发动机呢?”

“我不了解你的意思。”

吉尔宏挪近我,声音变得神秘兮兮。“仔细听,杰可,让我来解释目前的状况。只要价钱能压得够低,私家自动车就会有很大的市场。对不对?”

“这不是什么秘密。”

“而百分之九十五的成本在于发动机,对不对?好,我知道我们在哪里能弄到车体,我也知道我们在哪里能把自动车卖个好价钱——便宜的型号卖个两、三万,较好的型号也许卖得到五六万。我唯一需要的是发动机,这样你看出答案没有?”

“没有,吉尔宏先生。”其实我明白了,但我要他自己说出来。

“答案就在这里。你拥有五十一具发动机;你是个一流的自动汽车专家,杰可,你一定是。你可以取下发动机,把它放到另一辆车里,谁也不会察觉有什么不同。”

“这样做不是很道德。”

 

“你不会伤害这些车子,你是在帮它们的忙。选那些比较老的车,就用那辆老MM好了。”

“这个嘛,等等,吉尔宏先生。发动机和车体不是两样东西,它们是一个整体。那些发动机习惯了自己的车体,它们在别辆车上是不会快乐的。”

“好吧,这是个理由。非常好的理由,杰可。这就像摘下你的大脑,放到另一个人的脑袋里,是吧?你不认为你会喜欢那样做?”

“当然,我不认为我会喜欢。”

“但如果是把你的大脑放进一个年轻运动员的脑袋呢?如何,杰可?你可不年轻了。如果有这个机会,难道你不高兴回到二十岁吗?我就是在为你的几个正电子发动机提供这个机会,它们将被放进崭新的五七年车体,最新出厂的。”

我哈哈大笑。“这点没多大意义,吉尔宏先生。我们的车子有些或许老了,但他们被照顾得很好,没有人驾驶他们。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,他们已经退休了,吉尔宏先生。假如我换了个二十岁的身体,却代表我新的一生要挖一辈子壕沟,而且永远吃不饱,那我宁愿不要……你说呢,莎莉?”

莎莉打开左右两扇车门,随即猛然关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下闷声。

“它在干嘛?”吉尔宏问。

“那是莎莉发笑的方式。”

吉尔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我猜他认为我在开一个很糟的玩笑。“讲正经的,杰可。”他又说,“汽车是用来给人开的,如果你不开它们,它们可能反而不快乐。”

“莎莉有五年没人开了,在我看来她很快乐。”

“我怀疑。”

 

吉尔宏站起来,朝莎莉慢慢走去。“嗨,莎莉,想不想让人开一开?”

莎莉马上加速运转发动机,同时向后退。

“别逼她,吉尔宏先生。”我说,“她有点容易被吓倒。”

大约一百码远的路上有两辆轿车已经停下来。或许,他们在以自己的方式眺望。我没管他们,只顾目不转睛盯着莎莉。

“安静,莎莉。”吉尔宏说着一个箭步跳过去,抓住车门把手。当然,车门一动也不动。

“一分钟前它还开了一次。”他说。

“那是自动锁。她有隐私的意识,我是指莎莉。”我告诉他。

他松开手,然后慢慢地、不慌不忙地说:“一辆有隐私意识的汽车,不该拉开车篷到处跑。”

他后退三四步,然后很快向前冲,一下子就跳进车里,动作快到我来不及阻止。他完全让莎莉措手不及,因为他跳进去时顺手关掉了点火器,莎莉根本来不及锁住。

五年来头一次,莎莉的发动机熄火了。

我见状大叫,但吉尔宏已将开关转到“手动”,还把它固定在那里。他踩燃发动机,莎莉又活过来,可是已失去了行动自由。

吉尔宏上路了。那两辆轿车还在那里,开始转身离去,速度并不很快。我想,他们一定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。

 

其中一辆是来自米兰车厂的基奥塞普,另一辆则是史蒂夫,这两辆车总是在一起。他们都是农庄的新客,但在这里也已有些时日,足以知道我们的车子一向无人驾驶。

吉尔宏向前直冲,当两辆轿车终于明白莎莉不会减速,明白她根本无法慢下来的时候,已经太迟了,他们只有狗急跳墙。

两辆车分开来,各自朝左右躲,莎莉则闪电般穿过两车之间。史蒂夫撞穿了湖畔的篱笆,停在草丛与泥泞中,距离湖岸不到六寸。基奥塞普则贴近湖畔沿着车道侧一路颠簸,最后在一阵颤抖中停下来。

当吉尔宏回来的时候,我已将史蒂夫叫回车道上,正准备检查他有没有被篱笆刮伤。

吉尔宏打开莎莉的车门,走了出来,然后又倾身向后,再度关掉莎莉的发动机。

“好啦,”他说,“我想我帮了她一个大忙。”

我按捺住火气。“你为什么冲向那两辆轿车?你没理由那样做。”

“我一直指望它们掉头。”

“他们是掉头了,其中一辆还撞穿了篱笆。”

 

“很抱歉,杰可。”他说,“我以为它们的动作会快一点。你知道吗?我坐过许多次巴士,但这辈子只坐过两三次私家自动车,今天还是我第一次驾驶这种车子。这证明了一点,杰可。它迷住我了,驾驶这种车令我着迷,我可是个不容易着迷的人。所以我告诉你,我们只需要把价钱压到市价的八成,就能开发一个很好的市场了,利润可以到百分之九十。”

“怎么分?”

“一人一半。记住,由我负担所有的风险。”

“好。我听你讲过了,现在你听我讲。”我大声起来,火冒三丈的我再也无法客客气气,“刚才你关掉莎莉的发动机时,你伤害了她。你喜欢被人踢得不省人事吗?你关掉莎莉的时候,就等于把她踢得不省人事。”

“你太夸张了,杰可,自动巴士每天晚上都会关掉。”

“当然,所以我才不要我的孩子钻进你那些花俏的五七年车体,谁知道他们在那里会受到什么待遇?巴士每隔几年,正电子电路就需要大修,而老马修的电路已经有二十年没人碰过了。你对他提出的什么条件比得上这一点?”

“算了,你现在太激动了。等你冷静下来,请好好考虑我的提议,然后再跟我联络。”

“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。如果再让我见到你,我就叫警察。”

这家伙将嘴巴扯成凶狠而丑陋的形状:“你听好,老头!”

我说:“你才给我听好!这是私人地产,我命令你离开。”

他耸了耸肩:“好,那么,再见。”

“赫斯特太太会送你离开这块地产,我们永远不要再见。”我说。

不料两天后,我就跟吉尔宏再见面了。或者应该说是两天半,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差不多是中午,再度见到他的时候则刚过午夜。

 

这家伙一开灯,我随即从床上坐起来,先是盲目地眨着眼睛,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等我看清楚,便不需要多说什么了。事实上,也完全不必说什么。他右手握着一把枪,丑恶的小型针枪管刚好从指缝露出来。我知道他只需要让手指加点劲,便可以把我轰得四分五裂。

他说:“穿上衣服,杰可。”

我没有动,只是望着他。

他又说:“听好,杰可,我知道这里的情形。两天前我拜访过你,记得吧?你这地方没有守卫,没有通电围墙,也没有警讯器,什么都没有。”

我告诉他:“我什么都不需要。同样的,也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你离开。如果我是你,我会赶快走,这地方有时候是非常危险的。”

他发出几下笑声:“是呀,对一个正被手枪指着的人而言。”

“我看到了,”我说,“我知道你有枪。”

“那就动作快一点,我的人在等。”

“不,吉尔宏先生。除非你先告诉我你要什么,而且就算你说了,我也不一定遵命。”

“前天我有个提议。”

“答案还是不行。”

 

“现在提议的内容增加了。我带了几个人和一辆自动巴士来,你有机会跟我去拆下二十五个正电子发动机,我不在乎你挑选哪二十五个。我们会把那些发动机搬上巴士运走。等它们脱手了,我一定会让你得到你应得的那笔钱。”

“我想,我可以相信你的承诺。”

他似乎听不出来我在讽刺他。“是的。”他回答。

我说:“别想。”

“如果你坚持不合作,我们就自己动手。我会自己拆下发动机,而且我会拆掉五十一个,一个也不放过。”

“要拆下正电子发动机可并不容易,吉尔宏先生。你是机器入学专家吗?就算你是,你要知道,那些发动机都经过我改装了。”

“这点我清楚,杰可。而且说实话,我不是什么专家。也许等我拆下发动机时,会弄坏好几个。所以如果你不合作,我就得把五十一个通通拆下来。你懂了吧?等我完工,我也许只能得到二十五个。我刚开始对付的那几个可能受损最严重,等我找到窍门,情况才会好转,你懂了吧?而且如果我自己动手,我想我会先拿莎莉开刀。”

 

我半信半疑:“我无法相信你是认真的,吉尔宏先生。”

他说:“我当然是认真的,杰可。”这句话一字字敲进我的心坎。“如果你愿意帮忙,你就能保住莎莉。否则,她很可能受到严重伤害,很抱歉。”

“好吧,我跟你去。”我让步了,“但我要再警告你一次,你会惹上麻烦,吉尔宏先生。”

他认为这句话非常滑稽。我们一起走下楼梯时,他还在哧哧笑着。

一辆自动巴士等在通向车库的车道附近。巴士旁边有三个人影,当我们接近时,对方的电筒光束亮了起来。

 

吉尔宏压低声音:“我抓到老家伙了。来吧,把车开到车道上,我们开始行动。”

其中一人上身钻进巴士,在控制盘敲下指令。我们向车道走去,那辆巴士顺从地跟在后面。

“它进不了车库,”我说:“门不够大。我们这里没有巴士,有的都是私家车。”

“好吧,”吉尔宏说:“把它开到草地上,别让人看到。”

距离车库还有十码,我就已经听见里头那些车子在劈英里啪啦响。

平常只要我走进车库,他们就会安静下来。这回却没有,我想他们知道附近有陌生人。当吉尔宏与其他人的脸孔一一出现时,他们变得更嘈杂了。每具发动机都发出激烈的隆隆声,伴随着不规则的爆响,把整个车库吵翻了天。

 

我们一踏进车库,里面的灯自动开启。吉尔宏似乎不在乎汽车的噪音,但其他三人显得既惊讶又不自在。他们拥有一副职业杀手的外貌,这种外貌与其说是什么生理特征,不如说是眼中透出的机警,以及脸上鬼祟的表情构成的。我了解这类人,所以我不担心。

其中一人说:“妈的,它们在烧汽油!”

“我的车子一向如此。”我冷冷回答。

“今晚例外,”吉尔宏说,“把它们关掉。”

“没那么容易,吉尔宏先生。”我说。

“动手!”

我站在那里,他的手枪稳稳地指着我。我说,“我告诉你,吉尔宏先生,我这些车子自从进了农庄,就一直受到很好的待遇。他们习惯了这种方式,他们痛恨其他任何方式。”

“你有一分钟的时间,”他说,“改天再给我上课。”

“我在试图解释一件事,我在试图解释我的车子懂得我对他们说的话。只要有时间、有耐心,正电子发动机就学得会,而我的车子都学会了。两天前,莎莉就了解你的提议,你该记得当我询问她的意见时,她曾经哈哈大笑。她也知道你对她做过什么,被你骚扰的两辆轿车同样明白。至于其他车子,也都知道如何对付非法入侵者。”

 

“听好,你这个又疯又蠢的老头……”

“我需要说的只是—一”我提高了音量,“抓住他们!”

其中一人立刻面色铁青,高声吼叫,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五十一副喇叭的齐鸣中。他们保持那种音调,奔窜在车库四壁之间的回音累积成狂野的、金属性的呐喊。有两辆车子开始向前移动,不慌不忙,绝对没有弄错目标。另外又有两辆车跟在后面,其他车子也都在各自的车棚中蠢蠢欲动。

三名凶徒瞪大眼睛,开始向后退。

我叫道:“别靠墙站!”

显然,他们自己也有这种直觉,立刻疯狂地冲向车库大门。

那些家伙跑到门口,其中之一突然转身,举起手枪。针弹划出一道细微的蓝色闪光,直射最前面的一辆车,正是基奥塞普。

基奥塞普的车盖被刮掉一道细长的漆,挡风玻璃右侧也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,不过没有被打穿。

那三个人跑出车库,开始拔腿飞奔。我的车子则两两向前推进,在黑夜中展开追逐,他们的喇叭吹起冲锋号。

 

我的手始终抓住吉尔宏的手肘,但我想就算我没抓他,他也无论如何不会有所行动,。我注意到,他的嘴唇不停地发抖。

我说:“这就是我不需要通电围墙或守卫的原因,我的财产会保护自己。”

当他们成双成对飕飕掠过时,吉尔宏的眼睛转来转去,看得目瞪口呆。“他们是杀手!”

“放心,他们不会杀掉你的人。”

“他们是杀手!”

“他们只会教训你的手下一顿。我的车子受过特别训练,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进行越野追逐。我想,你那些人的遭遇将比当场毙命还要难受。你曾经被自动汽车追过吗?”

吉尔宏没有回答。

我继续说下去,我不想让他漏掉任何细节。“他们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的手下,在这儿追一阵,在那里堵一下,对着他们鸣喇叭,朝他们冲过去,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刹车,带起一阵如雷巨响。他们会一直这样做,直到你的人吃不消,喘不过气,累得半死,眼睁睁等着让车轮辗过他们快散掉的骨头。不过我的车子不会那样做,他们会掉头就走。但你可以确定,你的人这辈子再也不会来第二趟了。就算你把所有的财产给他们,甚至有十个像你这样的人把所有财产给他们,他们也绝对不干。你听——”

 

我加把劲抓住他的手肘,他竖起耳朵。

“你没听见许多车门在砰砰响吗?”我说。

那些声音遥远而模糊,可是错不了。

我又说:“他们在大笑,他们玩得很开心。”

吉尔宏气得整张脸皱成一团。他举起手来,手中仍握着那把枪。

我提醒他:“我不会那么做,还有一辆自动车跟我们在一起。”

我想他直到这时才注意到莎莉,她刚才的动作是那么安静。虽然她的右前方挡泥板几乎要碰到我,我却听不到她的发动机运转声,她或许屏住了气息。

吉尔宏高声惊叫。

我说:“只要我跟你在一起,她就不会碰你。但你要是杀了我……你也知道,莎莉不喜欢你。”

吉尔宏把手枪转向莎莉。

 

“她的发动机有防护罩,”我说,“而且在你第二度扣下扳机之前,她就会压到你身上。”

“好,算了!”他吼道,同时突然把我的手臂扭到背后,令我几乎跌倒。他将我押在莎莉与他自己之间,力道始终没有放松。“跟我一起退出去,别想挣脱,老头,否则我把你的手臂扭下来。”

我不得不走。莎莉亦步亦趋跟着我们,她显得很担心,不知怎么办才好。我想对她说几句话,可是做不到,只能咬紧牙关呻吟。

吉尔宏的自动巴士仍停在车库外。我被推进去,吉尔宏随即跳进来,顺手锁好车门。

“好啦,”他说,“现在我们来讲正经的。”

我正在搓揉我的手臂,试图让它再活过来。我一边揉,一边自然而然、不知不觉打量着这辆巴士的控制盘。

“这是拼装货。”我脱口而出。

 

“那又怎样?”吉尔宏以刻薄的口吻说,“这可是我的杰作之一。我捡回一个废弃的车底盘,又找到一个能用的发动机,就拼成了我的私家巴士。不错吧?”

我扯开作业板,硬把它推到一边。

他紧张道:“搞什么鬼?别碰那玩意!”说着一掌打下来,打得我的左肩都麻了。

我跟他扭扯一阵。“我可没打算伤害这辆巴士。你以为我是什么人?我只是想看看发动机的接线。”

我根本不必怎么仔细看。我很快又转头面向他,简直气炸了。“你真是个无耻之徒,混账杂种!你无权自己安装发动机,为什么不找个精通机器人学的人?”

他说:“你以为我昏头了吗?”

“就算它是偷来的发动机,你也无权这样对待它。我一辈子也不会像你这样对待任何一具发动机,焊锡、胶带、扣夹!真残忍!”

 

“照样管用,不是吗?”

“当然管用,可是这辆巴士一定痛不欲生。你带着偏头痛和急性关节炎还是可以活着,但那样活着简直生不如死。这辆车在受罪!”

“闭嘴!”他透过车窗瞥了莎莉一眼,莎莉已经来到尽可能接近这辆巴士的位置。他赶紧把车门与车窗都锁好了。

我也做不到,我的疲倦深入骨髓,左臂火烧般疼痛。此时发动机的声音逐渐升高,逐渐靠近。我听得出那些发动机以古怪的规律忽起忽落;突然间我有一种感觉,我的车子似乎在彼此交谈。

一阵喇叭的交响曲从后面传来。我转过头去,吉尔宏则迅速望向后视镜。十几辆车子跟在后面,占满了公路的正反两侧车道。

吉尔宏高声吼叫,还疯狂地哈哈大笑。

我喊道:“停车!快停车!”

 

因为前方不到四分之一英里处,在路边两辆轿车的车灯照耀下,我清清楚楚看到,赫然是莎莉停在那里。她美丽的车身不偏不倚挡在路中央。这时,那两辆车子冲到我们左方的反向道上,与我们保持完全的同步,以防吉尔宏掉头而去。

但这家伙根本没有掉头的打算。他将手指放到全速前进的按钮上,而且一直按着。

他说:“吓唬不了我。这辆巴士的重量是她的五倍,老头,她只会像只死猫一样被我推到路旁。”

我知道他做得到。这辆巴士正处于手动操作,而他的手指放在按钮上。我知道他会那样做。

我拉下车窗,伸出头去。“莎莉!”我叫道,“让路,莎莉!”

受虐的刹车带发出痛苦的尖叫,我的声音完全被淹没。我觉得自己被向前抛去,还听见吉尔宏大口吐气。

“怎么回事?”我问了个傻问题。我们停下来了,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事。现在,莎莉与巴士的距离只有五尺。面对重量五倍于她的庞然大物步步向她逼近,她却毫不退让。真是勇敢!

 

吉尔宏猛拉“手动”开关。“一定行的!”他不停喃喃自语,“一定行的!”

“照你那样挂住发动机就不行!专家,任何电路都可能短路。”我说。

他带着满腔怒火望着我,喉咙深处还发出咆哮。他的头发在前额乱成一团。

他举起右手:“你的唠叨到此为止,老头。”

我知道针枪即将发射。

我顶住巴士车门,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举起来。此时车门忽然打开,我立刻向后弹出去,“砰”地一声摔到地面。接着,我听见车门又猛然关上。

我用膝盖撑起身子,抬起头来,刚好看到吉尔宏跟正要关起的车窗徒劳搏斗,又连忙透过玻璃举枪瞄准。他还来不及发射,随着一声巨吼,那辆巴士重新上路,吉尔宏跌跌撞撞地向后倒。

莎莉已经不在路上。不久,我看到巴士的后车灯在公路上一闪一闪逐渐远去。

我累坏了。我就坐在那里,坐在公路中央,把我的头埋进交握的手臂里,想要调匀呼吸。

我听见一辆车悄悄来到身旁。我抬头一看,正是莎莉。她的前门慢慢地、俏皮地(你可以这么说)弹开。

 

五年来,没有任何人驾驶过莎莉——当然,吉尔宏是唯一的例外。我知道对一辆车而言,这样的自由多么可贵。我很感谢她的心意,可是我说:“谢谢,莎莉,不过我还是找一辆新来的车吧。”

我站起来,转身要走,莎莉又滑到我面前,动作的熟练利落足以媲美芭蕾舞者的脚尖旋转。我不能让她伤心,于是我坐了进去。她的前座有一股美好、新鲜的气味,那是保持得一尘不染的自动汽车才有的味道。我躺下来,心中满怀感激。然后,我的孩子们便以平稳、安静且迅速的效率送我回家。

第二天傍晚,赫斯特太太情绪激动地拿来一份无线电新闻传真给我看。

“是吉尔宏先生,”她说,“就是前几天来见你的那个人。”

“他怎么了?”

我很怕听到她的答案。

“他们发现了他的尸体。”她说,“天哪!就这样死在一条水沟里。”

“可能根本是另一个人。”我咕哝道。

“拉蒙.J.吉尔宏,”她的声音尖了起来,“不可能有两个,对不对?而且,描述也都符合。老天,真是不得好死!他们发现他的手臂和身上有轮胎印子。哎哟!还好结果证明那是一辆巴士,不然他们可能会来这里问东问西。”

“现场离这里很近吗?”我忧心忡忡。

 

“不……在库克斯维附近。可是,天啊,还是你自己读吧——基奥塞普怎么搞的?”

我很庆幸话题终于转开。基奥塞普正耐心地等我为他完成喷漆的工作,他的挡风玻璃早已换好了。

等赫斯特太太一走开,我便抓起那份新闻传真。这件事绝无疑问——根据法医的报告,吉尔宏死前曾长途奔跑,最后处于全身虚脱的状态。我不知道那辆巴士跟他玩了多少英里,才终于发动最后攻击。当然,新闻传真对这些事毫无所悉。

他们已经找到那辆巴士,并根据轮胎痕迹确定它就是凶车。现在警方已扣住它,正试图追查车主。

对于这件案子,新闻传真上有一则评论。它是今年全国第一宗死亡车祸,报社竭力警告入夜后千万不可使用手动驾驶。

新闻没有提到吉尔宏手下那三名凶徒,至少,这点令我感到欣慰。我的车子都没有因为沉迷于追逐的乐趣,而忍不住犯下谋杀案。

报道就是这些了,我随手把传真一丢。吉尔宏是个罪犯,他对待那辆巴士的方式十分残忍。在我心目中,他无疑是罪有应得。不过即使如此,我对于他被处决的方式还是感到有些作呕。

一个月过去了,我仍旧无法忘怀这件事。

 

我的车子在互相交谈,这点我再也没有怀疑。仿佛他们已敢明目张胆,仿佛他们已懒得继续保密。他们的发动机不断嘎嘎响,不断发出爆响。

他们不只彼此交谈而已,还跟载人进入农庄办事的私家车及巴士交谈。他们这么做已经有多久了?

对方一定也听得懂他们的话。吉尔宏的巴士就听懂了,即使它在这里顶多只待了一个小时。我闭上眼睛,公路上那场追逐就出现在眼前:我的车子左右夹着那辆巴士,他们的发动机对它说个不停,直到它听懂了,停住了,让我出来,再带着吉尔宏飞奔而去。

是我的车子告诉它杀掉吉尔宏的吗?还是它自己的主意?

汽车能够有这种主意吗?照发动机设计师的说法绝对不会。但设计师的意思是指在一般情况下,他们预计了所有可能的情况吗?

汽车普遍受到虐待,你该知道。

 

他们有些有机会进入这个农庄四下观察。他们听到许多事;他们发现这里的车子与众不同,永远不必关发动机,永远没有人驾驶,而且一切所需都有人供应。

或许他们出去后会告诉其他车辆;或许这些话传得很快;或许他们会开始认为,本农庄的方式应该推广到全世界。他们根本就不了解——你不能指望他们了解什么是富人的遗爱与奇想。

地球上有好几百万,甚至好几千万辆自动汽车。假如他们有了根深蒂固的观念,认为自己是奴隶,认为应该起而反抗……假如他们开始像吉尔宏的巴士那么想……

 

这或许在我有生之年不会发生。而且他们总得留下一些人照顾他们,对不对?他们不会把我们全部杀掉。

也或许他们还是会那么做;或许他们不会了解为何必须有人照顾他们;或许他们已经迫不及待。

我每天早晨醒来,都会想到,也许今天……

我不再像过去那样,从我的车子那里得到那么多乐趣了。最近,我注意到我甚至开始避着莎莉。

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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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萨克·阿西莫夫 Isaac Asimov 《 莎莉 》

英語:Sally (1953年)

神奇的文学 – 科幻小说

短篇小说 科幻小说 – 人工智能 AI

中文翻译 – 中文文本

美国文学 US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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